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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堕】第二百五十二章

青龙知道,凤琢最接受不了的就是父兄为了他付出太多,又或是因为他惹祸上身。

所以在进门之前,青龙已经想到若将重霄的事告诉凤琢,必然会引起他很大的反应,但斟酌过后,还是决定如实以告。

果然,凤琢在听到重霄想为他顶罪时,便显露囘出浓郁的不安,下意识地摇头,似是想要阻止,但事情已然发生了。

再听到重霄因为此事受了罚,凤琢的小囘脸更是褪得半点血色都不剩了,瘦弱的身囘子剧烈地颤囘抖起来,喃喃道:“我是不是……又害了兄长?”

青龙坐到他身边,耐心但不容拒绝地掰囘开他紧紧攥成拳的手指,轻囘抚着他在自己掌心掐出的深深指印,“无论如何,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伤害自己。”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称得上是温柔,却又莫名地摄人心魄,饶是凤琢此时深陷愧疚与自厌,仍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并从心底生出顺从之意。

青龙这才回应他刚刚的问题:“你现在距凤泽有千里之遥,且与世隔绝,如何害得到他?这是他自己的决定。据我所知,重霄头脑缜密且颇有主见,在这些日子里,他一定是在声名尽毁和失去你之间反复衡量,最终认为失去你更难以承受,所以才会做出顶罪的决断。”

凤琢垂着头,低声道:“不值得。”

“阿琢,”青龙唤他,“真正不值得的不是为了谁付出,而是付出了没有结果。你兄长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若还是等不到你回家,你想想他会有多失望,多难受?”

凤琢一想到父兄因为他而失望,便觉得心如刀绞,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生过,又或是死在妖界才干净。

“那我该怎么办?”他迷茫道:“只要有我在,大家都会活得很累。”

青龙当然知道他的纠结与痛苦,但他没有去拥囘抱他,也没有出言安慰,他甚至不像前几日那般望向凤琢时,满眼都是缠囘绵的柔情,他表现出一种趋于漠然的冷静,如局外人般不掺杂一丝感情地为凤琢分析道理,但越是如此,对此时的凤琢越具有说服力。

已经有太多人太多次,用爱,用感情去挽留凤琢,但这些东西诚然都是虚无缥缈,又太过主观,说得多了,反而成为情绪上的负累。

青龙这一次,想和凤琢说些别的东西。

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是唯一的血煞之体?”

“什么?”凤琢有些没反应过来。

“跟我来。”青龙握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至门边,掌间变出一只烛台,又用指尖一点,一簇火苗便腾腾跃起。他将点燃的烛台递给凤琢,“拿着。”

于是凤琢端着烛台,跟着他走入了深沉的夜幕。



昆仑台四处皆静,天光尚未亮起,凤琢手中的烛火成了唯一鲜活的景,却也因为在夜风中穿梭而瑟瑟抖动。

凤琢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小心护住,生怕烛火被吹灭了。

“在你之前有妖王囘丹冥,他刚现世时恣睢暴囘虐,后来才收敛不少,虽将妖族管得服服帖帖,名声却也算不得好;还有千年囘前的魔祟,为祸三界,人人得而诛之。你是我所知道的,第三个血煞之体。”

青龙边向前踱步边道:“往后自然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我有时会想,接下来的血煞会是什么样子,若是生而为恶,自当诛除干净,但若是如你一般从无辜孩童长起,不肯堕囘入魔道呢?”他顿了一顿,回头问:“你有想过吗?”

凤琢还真的没有想过在他之后也会有血煞,或者说他并不希望再有血煞降生,如果可以,他希望悲剧能终结于他。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青龙“嗯”了一声,表示理解:“血煞的未来确实是晦暗不明,因为现在血煞里唯一的希望,还没想明白自己的意义。”

凤琢的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窥不见任何囘光亮,他仰头问:“血煞也会有希望吗?”

“若有一个血煞,可以始终向善,可以爱人,也可以被人所爱,可以证明血煞也能活得漂亮,那么就可以消除世人的偏见,打破血煞之体的诅咒,就可以为以后不想堕囘入魔道的血煞们,打开一条光囘明的路。”青龙凝视着他,“这就是希望。”

凤琢瞳孔一动,他还没能完全地消化这一长段话,但在寂静的夜里,他突然听到了自己渐渐急促的心跳声。

“你是说……”

“我是说,你就是希望。”



“阿琢,你已经走出了最难的几步。你已经深入过万丈深渊,但还是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归来;你也已经度过了最孤单的时候,拥有了你所值得的爱和支持。如果你止步于此,意味着前功尽弃,你之后的血煞依然会遭受与生俱来的怀疑与恶意,苦海挣扎,难寻出路。”

青龙问:“你不觉得可惜么?”

凤琢眼睫一抖,毫无预警地,一颗硕囘大的泪珠顺着他眼角滑囘下来。

还要有生而伶仃的无辜稚子吗?

还要有受尽酷囘刑的无罪之人吗?

还要有谁,会从血肉到尊严,被一寸寸碾碎吗?

还要有谁,好不容易寻回至亲,自己却已染了一身血污,不敢再去亲近吗?

凤琢想,有他一个,还不够吗?

他可以将自己所受过的极度的苦楚统统咽下,不做抵囘抗,消极静默,甘为懦夫。

但当他想到还会有下一个不幸之人时,他胸膛里便有熊熊的火焰冒出来,是痛,是怒,是恨天囘道不公。



凤琢就是这么一个,悲悯到不可理喻的人。

在长久的磨难与艰苦辗转中,他已经失去心疼自己的本能,但他仍爱世人。他已不会为自己而哭,但他仍会为世间的种种不幸而流泪。

他甚至仍牢牢地护着手边的星点烛火,不肯让黑夜侵袭光囘明,而任由汹涌的眼泪铺了满脸,跌碎在衣襟上。

他就这样顶着一脸斑驳的泪痕问:“可我已经惹了很多很多麻烦,我还能成为希望吗?”

他没有办法扭转自己曾有的困境,没有办法忘记以前的痛苦,没有办法疗愈深入骨髓的伤痕,但如果能避免下一个血煞走他走过的路,那么他也能从中得到些许安慰。

——至少他受过的苦,是有囘意义的。

“本末倒置了,阿琢。”青龙伸手为他拂去泪水,“应该说,正因为你是希望,所以才要多费些心思。”

凤琢不太明白。

“毕竟守护一个希望,并非一件易事。”青龙指了指他端着的烛台,“就像你要护住这一簇火苗,就须得时时留意,小心为它挡风。它有点脆弱,但只要亮着,就有打破黑囘暗的力量。”

“你会觉得麻烦吗?你只会希望它亮得久一点,再久一点,对不对?”

凤琢一时没有回答,只低头看手中的蜡烛,火苗映在他眸中,温暖而明亮。

他知道青龙说的是对的,他只希望烛火能一直亮着。

所以他也要努力亮着。



“很奇怪。”良久之后凤琢开了口,他诚实地、毫无修饰地说出自己此刻的感受:“我竟然真的会觉得,自己有可能会是希望。”

“那一定因为你是个傻凤凰。”青龙仅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然而温柔的笑意已从他眼中漫溢出来,“人人皆知,凤凰乃祥瑞之鸟,衔希望而生,只有你傻乎乎的,要我说了你才知道。”

凤琢不太同意,“可是我……”

青龙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接道:“哦对,你还是一只命带血煞的凤凰,真是特别,你应该骄傲才对。”

命带血煞,这个纵使开明豁达如九辰重霄也会有所避讳的词,却从青龙口囘中敞亮地说了出来,他很认真地赞叹他的特别,仿佛这真的是值得骄傲的事。

他是至高无上的神祇,俯瞰众生是理所当然,可在这一刻凤琢隐隐意识到,最为尊重众生的,也是他。

抛开不近人情的表象,神明其实有一颗时间与阅历淬炼出来的包容之心。

在神明眼中,万物平等,各有其美。

所以他是真的寄希望于凤琢,能为世间揭开一个再基本不过的道理:摒弃偏见,再论善恶。



凤琢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突然道:“你好高。分明我们在凡间是差不多高的。”

只有未长大的稚子说话,才会有这般天马行空的跳跃,青龙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极了。

他背着手,微微弯下了腰,将视线放得与他平齐,也因为这个倾身的动作,他们贴得极近,鼻尖几乎要撞上鼻尖。

“这样好些了吗?”

凤琢吞了吞口水,小心脏扑通扑通,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分明他们已经贴得很近了,但凤琢竟莫名觉得,他们还可以再近一些。

分明迟钝如凤琢,都觉得还可以再近一些,青龙偏又不再向前了。

他只用一双狭长而深邃的龙眸将凤琢看着,长而翘的眼睫半遮半掩,原本十分的缱绻目光就只透露囘出七分,剩下三分朦朦胧胧,仿佛是将柔情收敛些许,却令凤琢的心越发急促地跳动起来。

凤琢忽然想起,凡间时梁祈和他说过的话。

“哥囘哥,我孤高、霸道、自诩聪明,唯独对着你时变得低微、踟蹰、不敢乱猜你心。想同你再进一步,却又怕这非你所愿。所以我停在这里,如果你愿意,就主动一次,好么?”

他问:“什么是再进一步呢?”

梁祈答:“就是随心而为,做你想对我做的事。”

于是凤琢想了一想,主动凑过去,青涩而毫无经验地,亲了亲他的脸。



他像小狗似的,恨不得把整张脸怼上去,比起亲更像是用鼻头拱了一下,好在触感相当柔囘软。

他甚至也不知道应该闭眼,小扇子似的睫毛在青龙脸上一扫一扫,刺得他发囘痒。

这实在是一个笨拙到浪漫尽失的亲囘吻,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仓促。

却足以令神明在短暂的懵然过后,欣喜若狂。

青龙上前了一步,不由分说扣住了凤琢将要撇开的小脑袋,正将要低头吻他,凤琢突然剧烈地反囘抗起来:“不行不行!”

青龙顿了一下,又听他喊:“火火火!”

与此同时,青龙终于感觉到胸口传来的非同一般的热度,也终于想起来凤琢手里是捧了个烛台的。

饶是他心念一转间就灭了火,衣襟到底是烧焦了一小块,连带着气氛也毁了个干净。

凤琢紧紧蹙着小眉头,不知是有所遗憾,还是在朴素地心疼青龙这一看就十分华贵的衣袍。

青龙生平第一次办这么蠢的事,沉默了半晌,自己先摇头笑了出来。

这小小一团烛火,在点亮未来之前,先燎了神明的胸口。

——神明也只能认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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