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第一百七十二章
九辰坐在离床榻不远处，批了一下午的折子也觉得乏了，正以手撑额闭目养神，忽听见哐当一声闷响，睁眼就见凤琢摔在了地上。
凤琢苍白的面上尽是无助，却也没有打算开口，只撑着地想起来，又很快体力不支地伏下去。
九辰心里锐痛，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过去用浓郁的灵力将他包裹起来，抱回床卝上摸了一圈，见他没事才放下心，点着他的鼻子嘲笑道："傻不傻？这么大的床都能摔下来？"
凤琢摇头，绷着小卝脸指了指窗子。
九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才发现有一只纤巧的白蝶不小心被窗棂夹卝住了翅膀，无论如何扇动都难以脱困，凤琢大概是想去解救它，自己却还走不稳当，一下床就摔了。
九辰控卝制住自己不把担忧的目光投向他被蚀卝骨钉重伤过的脚踝，走到窗边小心救出了那只白蝶，托在指尖送到了凤琢面前，"给。"
凤琢放下心来，摇了摇头，并不去接。
九辰又往他面前送了送，蝴蝶扇动的羽翼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哄孩子似的道："你看它很漂亮，你不想和它交朋友吗？"
凤琢往后躲了躲，继续摇头。
九辰心里一叹，他明白凤琢的想法，只要救出来就好了，凤琢并不想碰到它，也不想和它产生任何羁绊，因为他怕把血煞的厄运传给这个小生命。九辰没有逼卝迫他，动了动指尖，未开灵识的小蝴蝶便飞走了。
凤琢的目光追着它飞出门，才收了回去，垂下眼睫，不一会儿又抬起来，偷偷去瞄九辰，他很怕看到九辰脸上出现担忧或是黯然的神情。他后悔自己太不小心，本以为走两步路没什么问题，却不想还是摔倒惊动了九辰。
九辰察觉到他的小动作，伸手就戳了他额头一下，笑道："你蝴蝶也没救成，还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儿啊，你是不是睡迷糊了？"
他笑得很是开怀，似是真被凤琢傻不兮兮的摔倒逗乐了，翻来覆去地拿这件事调侃他，只字不提他为什么两步路都走不稳。
凤琢见他如此，心里才松了一口气，一声不吭地任他各种嘲弄，听他朗朗的笑声不绝于耳，渐渐也有些被感染，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挺傻的，两只白卝嫩的脚卝交叠在一起，不好意思地蹭了蹭。
九辰见他唇角好似划过一缕羞涩的浅笑，又瞬间消失不见了，更加卖力地唱了半天独角戏，单方面与他说笑了一会儿，才叫仙侍进来守着，自己出去了。
悟道得君上传召，不多时就来到了栖梧殿外，却见九辰正在门边孑然立着，失神望着茫茫远处，微暗的天光勾勒出他颀长的轮廓，身影显得萧索。
"君上。"悟道轻轻唤了一声。
九辰回神看他，淡淡笑了一笑，"师卝兄来了，去看看阿琢吧，蚀卝骨钉好像还留了些后遗症，你悄悄留意些，别让他知道了。"
他低沉的声音里带了罕见的衰颓，又仿佛藏着无尽的温柔："他想瞒着，就让他瞒着吧。"
悟道叹了口气，安慰道："都会好的。君上，您看阿琢从凡间回来已经好了很多，会一点点变好的。"
九辰默然无语。
凤琢确实在凡间学到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生来没被好好教过，连人情世故都懵懂的孩子，他做凡人数十年，酸甜苦辣都清楚地品尝过，他懂得了何为好何为坏，何为幸何为悲，然后更加坚定不移地把自己归到了坏的一类，悲的一类。
他更加懂得了该如何柔善地对待别人，也更加懂得了该如何残卝忍地对待自己。
九辰有时真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这日之后，九辰未明着关心，只在暗地里更加细致地照料儿子，不错眼地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除了叫他起来进膳服药，还时不时将他抱出殿去透透气，偶尔悄悄用灵力支撑着他，让他自己试着走出一段去。
九辰想，一把钥匙打不开他的心门，就换一把，总能找到一把对的。在一个受了太多伤的孩子面前，他要有足够的耐心。
他翻遍了藏宝阁，也没能找出一件能哄凤琢开心的宝物，便换了思路，循着凡间傅琢小时候的喜好，亲手扎了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放进一个宝匣里搬进寝殿，想给凤琢个惊喜。
凤琢被抱到桌子前坐着，揣手等着九辰为他打开了流光溢彩的匣子，看到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虽然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但身卝体往前倾了倾，探头去看。
九辰问："喜欢吗？"
凤琢点点头。
这倒没什么稀奇，因为无论九辰给他什么，他都会很捧场地表示喜欢。九辰又道："这都是用仙草和灵枝编的，很轻，你可以拿起来玩。"
凤琢便小心翼翼地去摸了摸，很快缩回手，只眼巴巴地看着，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九辰被他磨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耐心地没话找话道："阿琢最喜欢哪个？"
凤琢又伸出手去，在半空中犹豫地顿了好半天，在九辰期待的目光中，凤琢的指尖掠过小凤凰和小狐狸，指到了……一条毫不起眼的小长虫上。
"……"
九辰后悔极了，他本是挑了一些漂亮的小动物扎成玩具，最后剩了些零碎的材料，正巧回想起凤琢很久之前在幻离林里说他有个小蛇朋友，便不怎么走心地草草编了个小蛇，一块儿放进了匣子。九辰看着凤琢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小蛇的头，心道到底是哪里的一条赖皮蛇骗他儿子能变龙，和给他灌了迷卝魂汤似的。
凤琢看了一会儿，又开始觉得困顿，迷迷糊糊地走起神来。
九辰瞧着他神游天外的样子，凤眼一眯起了坏心，趁他不注意，悄无声息把他最喜欢的小蛇藏了起来，屈指叩了叩匣子。
凤琢像极了书院里打瞌睡的学卝生，被"咚咚"两声惊得后背一挺，立刻集中注意力往宝匣看去，失神的目光聚了半天的焦，终于发现小蛇不见了。
他揉了揉眼角，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见是真的没了，又睁着大大的眼睛无声去看对面的九辰，九辰好整以暇地和他对视，凤琢又把目光移了下去，盯着匣子中空缺的位置发愣。
愣了半晌，又不死心地去看九辰。但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说。
九辰就治他这个不说话，指尖捻着凤琢心心念念的小玩意儿，捏扁了又复原，玩得不亦乐乎，对他的小眼神视而不见。
这时候重霄进来了，在凤琢身边坐下，一眼就看见匣子空出来个地方，张口就问："怎么少了一个？"
九辰凉凉扫他一眼，凤琢丧里丧气地看着匣子，没一个人回答他的话。
重霄讨了个没趣，为了掩饰尴尬拿起匣子里的小凤凰，在手里把卝玩了没两下，也不知道怎么就散架了。
"……"重霄瞄了眼九辰，恶卝人先告卝状道："父君您怎么不扎得牢一点？"
九辰费了半天劲做的，不敌他儿子捏这一下子，他烦的不行，全然忘了自己在凡间是怎么破卝坏傅琢玩具的，语气不善道："你会你来？"
"我哪里会。"重霄其实根本就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非用草编，低声嘟囔道："您为什么不用玉雕？还好看些。"
九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弟卝弟在凡间就喜欢这个，不信你问问他。"
重霄一怔，垂眸不言语了，过了良久低声说了句"我信"，之后又沉默下去，对着那一匣子小东西若有所思。
殿里一片寂静，凤琢一声不吭是常态，九辰本想着重霄来了之后能热闹些，结果这小子今天也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不说话。
九辰先受不了这个气氛了，开口道："霄儿啊——"
重霄被他唤回了神，起身微微一笑道："父君，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把凤琢搂进怀里抱了抱，转身走了。
九辰蹙眉看着他出了门，再看看依旧在闷头钻研小蛇去哪了的小儿子，觉得不对劲，统统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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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霄：凡间不带我玩，还和我瞎显摆，不开心，生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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