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第二百二十三章
凤琢不知是不是因为要去找梁祈的缘故，他对着青龙时，总会莫名其妙地联想到梁祈。
他想起梁祈有一年生辰许下的愿望：
“希望哥囄哥能长命百岁。”
“明明是祈儿的生辰，应该是祈儿长命百岁才对。”
“不，如果哥囄哥能活百岁，我只要活九十七岁就够了。”（*凡间傅琢比梁祈大两岁）
“为什么？”
“我要走在前面，这样就不会承受失去哥囄哥的痛苦啦。”
“可是……如果要看着你离开，我也会很难过的。”
“唉，哥囄哥你就让我一回，就这一回！”
凡人论及生死，不过是妄言，傅琢就算是愿意让着梁祈，命格也早已注定，他终究是先梁祈一步离开人世。
傅琢尝过失去至亲的痛楚，傅辰虽是寿终正寝，于凡人而言已是不错的结局，但父亲的离世仍令傅琢肝肠寸断。纵使时间能令最初的伤痛淡去，但生命中到底是有了一席空缺，每每想及，总是失落怅然。
而傅辰离开，傅琢还有梁祈相伴，待到傅琢离开，梁祈身边却是空无一人——
梁祈与皇室中的兄弟囄子侄皆不亲厚，将皇位禅让于梁瑞之后，便跟着傅琢隐居避世，不再过问红尘俗务。
凤琢不忍想象，在他离开凡世之后，梁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他收殓，又是如何囄在山林深处的他们二人一同生活过十几年的小院里，孤独地度过生命里最后的日子的。
无论是阅尽世事的神明，还是寿命不过数十年的凡人，最后留下的，总是最为辛苦的。
凤琢突然觉得愧疚，是对他抛下的梁祈，也是对他即将抛下的父兄。
如果说凡间的傅琢大限已至，无从选择，现在的凤琢却是有选择的。可越是有选择，越是令凤琢痛苦煎熬，他若选择苟囄且囄偷囄生，便会继续成为父兄的拖累，若选择做个了断，亦会给他的父兄带来伤痛。
怎么选，都是错。果真应了那句话，血煞生来不祥。
凤琢心间闷窒，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却忽觉额间一痛。
青龙收回弹他小脑袋的手，“鸣澜说过了，这是灵缈留下的最后一匹鲛绡，若是被你给揉囄搓坏了——”
凤琢闻言一松指尖，紧张地检囄查鲛绡，见没有损坏才松了口气。
青龙犹在继续道：“我看你也赔不起，不如拔了九辰的羽毛来抵。”
“不要……”凤琢小声嘟囔一句，又将手中的的鲛绡往青龙面前送：“给你。”
青龙负手不接，“给我做什么？这料子是用来为你裁衣，难道我带你来寻还不够，还要帮你拿着？”他上下打量了凤琢一圈，挑眉道：“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只小鸟脸皮这么厚。”
“不不，不是，”凤琢连忙摇头，笨嘴拙舌地解释：“这匹鲛绡意义重大，我不能收……还是留给更值得的人吧。”
“鲛族长居海底，少见外客，你今日不仅见了他们，还得到了鸣澜的祝福，也是万千年来，唯一一个听闻绯鹿和灵缈故事的人，”青龙道，“还有比你值得的么？”
“可是……”
“可是什么？”狭长的龙眸一眯，昭示着为数不多的耐心告罄，“我说过了，既然是见心心念念的人，自然要配一袭讲究的衣袍，这匹鲛绡最为适宜，你却还要挑挑拣拣，还是说——你更想什么都不囄穿去见梁祈，倒也很特别。”
凤琢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又实在敌不过他的阴阳怪气，只得垂头不语。
青龙又道：“若你真觉得这鲛绡特殊，不愿白受此等珍贵之物，就替他们记着吧。”他叹了一声，再开口更像是喃喃自语：“绯鹿和灵缈已经不在，鸣澜亦垂垂老矣，终有一日，世间再也不会有谁记得他们，和他们的故事。”
凤琢心间陡生悲凉，急急道：“你还记得！”
青龙未再言语，只垂眸与他对视一眼。
凤琢恍然间又了悟囄到：孤独地，长长久久地记挂着逝者，无人可诉，无处可追，是比遗忘更为残囄忍的事。
他紧紧蹙起了小眉头，纠结了半晌，轻声道：“那……我先和你一起记着。”
他说完，就见青龙笑道：“好啊，一言为定。”
神明展颜一笑，便如和风拂面，春水潋滟，比起凤琢平生所见的所有好景，还要胜上三分疏朗。
凤琢却不敢多看，心事重重地撇开了眼。他不忍见神明孤独，但像他这种没有未来的人，又能记得多久呢？待他完成三个心愿寻得解脱，青龙还是要独自守着这些记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神明偏就笃定了他的心软。
偏就赌他，不会再抛下他的祈儿第二次。
————————————————
下章预告：紫微逸宁《最后的晚餐》
评论(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