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第三百九十七章
往时凤琢若感觉父兄不高兴了，都是上赶着去认错请罚，这次却反常地不愿面对父君，只想躲在司临这里，谁也不想见。
可栖梧宫的仙侍来请了，他不敢忤逆父君，只得硬着头皮出了门去，一路上惴惴不安，又觉得难为情。
他昨夜被噩梦魇住，没什么理智可言，待冷静下来，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粗鄙失礼，发也不梳，衣袍也没穿好，放眼整座仙宫，可能只有他会出这种丑。
就像司临说的，他之前那么多年都是被锁在笼子里，被肆意凌辱打骂，再低贱不过，现在回了天界，照样上不得台面，以前还小心翼翼地遮掩几分，时间一久还是露了怯，丢了人。
他始终垂着头看脚下，目光不敢左右乱瞟，生怕来往的仙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就这么心事重重地走到半路，他突然听到一声低泣，回头一看，玉染正低头摸去眼角的泪。
凤琢连忙驻足问她：“你怎么了？”
当奴婢的本不该在主子面前显露情绪，但她实在是为小殿下委屈，忍不住满腔愤懑，眼下横竖被小殿下发现了，干脆豁出去道：“奴婢就是觉得那位司临公子欺人太甚，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凤琢从身上寻出帕子来递给她，努力宽慰道：“司临他就是嘴上不饶人，说话不好听，但他心里没那么坏的，特别是他现在伤成这样了，不会真的害人的，你放心吧。”
玉染摇头道：“那嘴上的恶意也是恶意呀。”
“呃……”凤琢语塞，他想起兄长说的，司临打他的脸就是在打整个凤泽的脸，不安地舔了舔嘴唇问，“我是不是……让你觉得丢脸了？”
玉染被他这话吓了一跳，不禁抬头望他，激动辩道：“没有，您怎么会这么想！奴婢就是怕您受委屈！”
凤琢稍稍松一口气，又认认真真和她解释：“司临在妖族时地位尊贵，呼风唤雨的，现在突然寄人篱下，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才会一直对我发脾气，他又病着，我怕他再多心，便想能顺着他就顺着他，等他身体好一些，我就不会这么顺着他了，好吗？”
玉染这才心里好受一点，破涕为笑道：“好，好，殿下您最好了。”
凤琢被她说得脸红，抿了抿唇，继续往栖梧宫走。
凤琢在殿门外踯躅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进去，准备着面对父君的怒火。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父君仍如往日般温和看着他，含笑叫他近前。
他依言走过去，跪在了父君膝边。
九辰任由他跪着了，反正地上都铺了厚厚的毯子，也不怕他着凉，只随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凤琢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得到父君的爱抚，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喃喃唤：“父君……”
九辰道：“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叫你过来吧？”
凤琢便又垂下头去，黯然道：“是。对不起，父君，我又做错事了……”
九辰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先别急着认错，你先告诉爹爹，昨天半夜你不应该在睡觉么，怎么会想起去看司临？”
凤琢沉默了片刻，才答话：“我做了个梦，梦见……司临受了重伤，呃……然后我就醒了，就想去看看他。”
九辰听他中间几次停顿，便知他有隐瞒，略一思索，问道：“那在你梦里，司临受伤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没有保护他吗？”
“我……”凤琢不想说出那些事惹父君伤心。
九辰凝眉，接着问他：“你是不是也受伤了？”
凤琢犹豫着摇头，“没……”
九辰声音微沉：“不许撒谎。”
凤琢浑身一颤，吓得不过脑子就说了实话：“是，是。”
九辰深吸一口气，他其实也怯于面对儿子受过的那些苦难，但他不能胆怯，他不能让儿子一直把苦楚压在心里，无从诉说。
他抑住情绪，但开口还是有些艰难：“是不是梦到过去的事了？”
凤琢攥紧了衣袍，他喉间似乎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吞咽便是生疼，但他还是努力往肚子里咽，过了半晌才勉强发出声音：“记不清了，父君……梦里很杂，我只记得司临受伤了，别的都忘记了……”
九辰低低一叹，他儿子仍是不愿意说，他也就无从安慰，只能道：“行吧，那说说看，你错哪了？”
凤琢小声道：“我不该半夜不睡觉，跑去看司临。”
“你哥之前和你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是不能让司临影响了你的日常作息，你没做到，对不对？”
“是，对不起……”
“那你告诉爹爹，这两日里你去看司临的时候，可有见到哪个仙侍怠慢司临？或者哪位医官不愿医治司临？”
凤琢连连摇头，“没，没有，灵籁她们照顾得都很周到。”
“所以说，哥哥和你约法三章，并不是单方面地要求你，他特意挑选了细心的侍女去照顾司临，昨夜司临病情加重，不仅淡竹立马去给司临看诊，你哥也亲自去盯着了，他是关心司临么？他是为了安你的心，希望你能安安生生地吃饭睡觉休养身体。”
“我明白的，父君。”
“从你昨夜的举动，看不出你明白。”九辰摇头道，“首先你就不信任司临身边的仙侍会照顾好他，不然何至于慌到连衣袍都穿不好就跑去看他？其次你也不相信医官会好好给司临看病，不然你也不会跑去求你悟道师伯，是不是这么回事？”
“我…我……”凤琢想解释，不是这样的，他真的知道哥哥的苦心，也能看到灵籁他们的周到，可昨晚他也确实很慌，他习惯性地怕没有人伸出援手，就像在妖界时，他和司临从来只能依靠彼此……是了，是了，就是因为那个梦，让他陷入了往日的泥沼。
凤琢终于理清自己的想法，急切道：“父君，是因为我做了那个噩梦，觉得很害怕，当时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只想着要救司临，就，就犯傻了……我没有不相信哥哥的，父君。”
他急得伸手抱住父君的胳膊，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话，九辰反手握住了儿子的小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搂进了怀里。
“你这么说，爹爹就明白了。”九辰抚了两下儿子的头发，哄小孩似的道，“呼噜呼噜毛，就不怕了。”
凤琢缩在父君怀里，惊惶了一夜的心终于稍稍安下来。
九辰道：“但你没和哥哥说，哥哥都不知道你做了噩梦，也不知道你当时很害怕。他现在还委屈着呢，你是不是该去哄一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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