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第二百六十章
“有多少本，自己数。”
九辰说这话时，一直用戒尺轻轻敲着掌心，真正的意思不言而喻，是让他数有多少奏折吗？不，是让他数自己要挨多少打。
重霄紧紧抿着唇，一张俊脸绷出独属于少年的倔强线条，愣是僵着不动，可奈何他爹的目光实在危险，他哪里顶得住，又不想服软服得太过明显，于是仍不肯伸手去碰那些好心帮倒忙的折子，只用眼睛看着数，数了半天，实在拖不下去了才不情不愿道：“十七。”
九辰瞧着他这副又倔又怂的小模样，心里好笑，气闷散去不少，面上却佯作不满：“你是一点不把为父的话放心上。”
短短几天，就有如此多求情的奏疏，且九辰还没把那些禀完政事顺带提一句希望大殿下归朝的折子算进去，这确实是重霄放任不管的结果。虽说他爹有言在先，但重霄一来无暇顾及，二来也是觉得这要求委实刁鴯难，他怎么可能堵得住所有朝臣的嘴？所以他干脆头铁没管，就赌他爹不会真和他计较。
九辰本来也确实没想和他计较，重霄这几日带着伤还能将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已是很令他满意，他虽然不会在这种给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事上表扬儿子，但在重霄力有未逮且无伤大雅的地方还是可以稍作宽待的，比如这十几本奏折他就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他儿子挨了顿狠的之后还这么能拱火，不再教训一顿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他上下打量了儿子一圈，道：“伸手。”
重霄背后是绝对不能再添伤了，九辰又想着他极要面子，叫他伸手已是心软怜惜，却不想重霄还不领情，手在被子里藏得严严实实。
“不要，换个地方。”
重霄还是个奶娃娃时，因为调皮不听话被凌烟打过几次手心，不仅是钻心的疼，还要眼睁睁看着戒尺一起一落，总之十分恐怖，在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现在说什么也不肯把手伸出来。
九辰在这个时候，就越发想念他那老实巴交的小儿子，又乖又软又好欺负，不像这个大的，平时难伺候也就算了，挨个揍也一堆事儿。
但他还是好商量道：“那换哪里，你自己选。”
重霄想了想，却是还没开口脸先红了，显然也想明白换个地方比打在手上更难捱。他低头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神分外真挚，语气分外软乎：“父君，今日是霄儿不对，霄儿知错，霄儿认罚，霄儿一定改！嗯……能不能换个罚法？”
他现在有多乖鴯巧，方才就有多气人，九辰真想把他前后两幅面孔放一起做个对比，让他亲眼瞧瞧自己有多能变脸。
“换是不可能换的，”九辰露鴯出个慈爱的笑：“翻个倍倒是有可能，你想试试么？”
“……那还是算了。”
重霄目光游鴯移，直往门口瞟，却无奈受累于身上的伤，不能像平时一样开溜，只能做砧上鱼肉，任他爹宰割。
他终于是艰难地伸出了左手，无法面对地别开眼，“您打吧。”
就这态度，还认罚呢？
九辰心道惯的他毛病，捏住他指尖便是没怎么收力的一记，白鴯皙的掌心立即浮现出一道与戒尺等宽的通红印子。
重霄倒吸一口凉气，俊秀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他原是想着就十多下，忍忍就过了，真挨上了才知道，一下都嫌多。
最要命的是，打人的不知挨打的疼，一记戒尺追着一记往下落，掌心肉薄，只有这么大点地方，红痕交叠起来，肿成了一片。
重霄疼得狠了，却拉不下脸来求饶，只下意识地将手往外抽，当然是没能成功——他爹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他咬着牙，右手快将被褥抓烂，好歹是将痛呼压在了喉间，又挨过几戒尺，终是忍不住道：“等等，父君！”
九辰扬起的手一顿：“怎么？”
重霄这个时候还要维持颜面，很是矜持地吐出三个字：“缓一缓。”
“……”九辰十分无语，挑眉道：“这到底是罚你还是伺候你？”
说着又扬起戒尺，重霄余光瞥见，身鴯体本能地瑟缩，九辰感觉到儿子指尖的轻鴯颤，再一看他额角已沁出细密的冷汗，戒尺再落下去到底轻了几分。
只不过再轻，叠在已经肿起的掌心上，也是疼得厉害。
重霄满脑子就一个疼字，自然没察觉他爹放了水，也没察觉他爹多抽鴯了他三戒尺，凑了个二十整。
九辰一松开他的手指，重霄立马将手缩回了被子里，另一只手轻轻鴯揉了揉滚鴯烫的伤处，仍是针扎似的疼。
一共打了没多少下，还被重霄各种打岔，讨价还价，简直罚不像罚，九辰打完连总结训鴯话的心情都没了，只收了戒尺，站在榻边低头瞧了儿子一会儿，问：“要上药吗？”
重霄没吭声。
九辰于是自问自答道：“睡一觉就好了，上什么药。”
重霄仍是没言语，九辰也就不再开口，父子一时俱都沉默下来。
重霄倒不是故意使性子，实在是哪哪都疼，疲于开口，刚挨过戒尺的手心又尤其敏鴯感，他自顾自揉了半天，总算是过了最初的那股疼劲，神思回笼，终于意识到殿内的气氛过于安静了，主动搭话：“您消气了吗？”
九辰不怎么痛快地应了一声，说是消气，不如说是没脾气了。
重霄偏头看去，见他一直没有坐下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又问：“您要走了吗？”
九辰听了他这句，也就明白他是还有话想说，在他身边坐了，将那一堆奏折拢到一侧，等着儿子开口。
随即他想到，这般平和的场面才是他来之前所预想的——和儿子好好聊上两句，让他放宽心好好休养——而不是像刚才那样鸡飞狗跳。
重霄却又垂眸不言了，九辰等了他一会儿，正要询问，却见他儿子十分赖皮地往前一倾，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身上，九辰猝不及防地圈抱住他，便听见他轻声道：“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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